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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白领先生…… 听多了“奥菲斯”小姐的故事,也看够了“白领丽人”的电视电影,便很想知道同样出入于颇具气派的各种商务写字楼的“奥菲斯先生”,同样在财大气粗的外资公司辛苦劳作的“白领先生”们,是如何在这些令大多数国人就业者望“城”莫及的现代办公用品堆里伏案操练,如何在人高马大金发碧眼的西方老外,抑或是壮实矮小黑发黑眼的东方老外之间穿梭游离的。也许,先生们的故事不比小姐们来得色彩,来得灿烂,因而作家们的笔下很少将“白领先生”作为主角塑造。 而今,当我自己不小心成为这些“先生”们中的一员,每天像模像样地打上并不怎么喜欢的领带,不伦不类地经过异常拥挤的公共汽车的运动后,貌似傲然地进入高大的写字楼内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在言必称“先生”、“小姐”,时不时夹杂些洋文的风情画中终日操练时,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白领先生”们所拥有的,除却色彩与灿烂的包装外,更多的则是辛劳、无奈,甚至是难以言表的压抑、苦涩。个中故事丰富精彩,迭宕起伏,令人惶惑、令人深思。 这里写实的几位“先生”的故事,请你最好不要将这些文字仅仅当作故事来读。或许有朝一日你一不小心也加入“先生们”的行列时,那么你或许就能避免重新成为这些故事里的角色,相对可以活得轻松潇洒些。 无奈上司心狭,岂容部下超越 做下属的,都希望自己的上司主管是个心胸宽广、善解人意、唯才是举、真心提携的豁达者。如是,再苦再累,哪怕薪水暂时不多,工作条件暂时不佳,你也会全力以赴,一心一意地打工。反之,条件再好,薪水再高,却终日苦闷压抑,背负大山般的沉重心态,你也会因找不到感觉而尽早收工,择枝另栖。在讲究无条件地绝对服从的外资公司更是如此。可有时候,服从却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 喜欢紫颜色的郑先生每个星期一都要系上那条紫色的金利来领带,他相信紫色领带给他好运气。二年前,他就是系着这条紫色领带去应聘面试,并且凭着出众的口才,潇洒的仪态及过去卓越的实绩被这家颇具规模的外商独资企业录取的。今天又是星期一,他照例系上了那条紫色金利来。临出门前,妻子再三关照他晚上别参加任何应酬,因为今天是他三十八岁生日,三口之家要聚一聚,庆祝他的生日。望着风韵依旧的妻子,他答应晚上一定回家吃饭。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他黄金般生日的今天,他人生之旅将上演一幕悲剧色彩的话剧。 作为一家大型外资企业的销售部经理,郑先生可谓兢兢业业、尽心尽责。刚入公司时,他仅是一个区域销售主管的助理,但他凭借着出色的销售业绩,赢得了部门经理的赏识,从助理到区域主管,从主管到部门副理,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向上司向同仁展示着他的人生华彩。一年后,部门经理因个人原因辞职回国,临走推荐他出任部门经理,得到了总经理的首肯。于是,仅仅一年时间,他便成为这家公司里职务最高的中方员工。收入的丰厚也使他跻身于中国大陆目前的高薪阶层,妻子欢欣同仁羡慕,一切似乎风调雨顺。 对此,郑先生一心回报公司,整天忙于业务,不断巩固老市场,开拓新市场,争取更大的销售业绩。可时间一长,他便发现有种无形的势力在挤压他,胁迫他,使他不得不从工作中分心。而这一切均来自于他的顶头上司,负责市场行销的副总经理。 在他上任之前,公司是没有分管副总经理的。然而,当他荣升之际公司高层却增设了一位副总。他认为,这名义上说是公司返销量增加,经常要跑海外,可实际上却是一种对他不信任的表现。因为公司是家族性企业,不想让他有过多的参与。而这位新来的副总,又是大老板的侄子。既然如此,他便将全部精力用于工作、用于市场,根本不去关心头头脑脑及他们家族内的事。 副总到位之初,与他相处客客气气,时不时地邀请他下班后去酒吧餐馆喝酒吃饭,有时周末还邀请他去打网球、保龄球。可一个多月后,他便与副总发生了冲突。原因是副总急于想做出点成绩向家族中其他人炫耀,不顾销售实际,要他迅速打开A省市场。他从公司利益与市场实际出发,认为A省经济落后,消费有限,投资大收获低,目前暂不宜开发。可副总根本不把他的意见当回事,仅凭自己去A省几地旅游过一次的简单表面的印象,武断下令开发。但他坚决反对,并且向总经理作了汇报。为此,他与上司发生了冲突。虽然总经理认真听取了他的意见,可A省市场还是开发了,而且喝啤酒、吃中国菜、打网球的邀请便不再出现了。 可没过多久,他与上司又产生了第二次冲突。但这次不是为市场,而是为人,又因人而引发了市场的冲突。 A省市场的开发结果如他所料,效果不大,却增加了人力与开支,也使原本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人员配备出现了空缺。于是登报招聘,结果在新录取的几位业务人员中,有一位三十出头,形象气质颇佳的女性引起他的注意。依他考核的结果及她本人的经历,他委以她区域主管的职位。当时他的顶头上司正好回国休假。回公司上班后,在一次区域主管以上的干部会议上,这位副总发现了她,从此便跳开他经常找她去谈工作,而且一谈便是一个多小时。有时连她区域内的业务员来电话请示,都因她被领导召见而让他替代。一次,他指派她去外地出差,可上报那位副总后,这位老外硬是不批,硬要他自己亲自去。无奈,他只得服从。回来后,副总找他谈话,说是他出差的那些天里她代理他工作干得很出色,希望他能提报给她增加薪水。可他认为她来公司还不满三个月,已经因为副总的厚爱而提前一个月结束试用期,加了工资,而比她更出色的一位区域主管却没有得到任何奖励。副总一听,就让他提报两人,结果,她所加的金额比另一位男主管更多。由此,从不过问别人私生活的他,终于闻知这位副总与那位新来的女主管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 一天晚上,他出面宴请一位重要客户,因那客户属女主管区域,故她也在场作陪。席间她经不住客人的盛情,多喝了几杯“王朝”,结果散席送走客人后,女主管已有些昏昏沉沉,出于对下属的关心,他让司机先送她回家。一路上,半醉半醒的女主管在与他的对话中,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与副总关系特殊之处,以及副总那些见不得人的言行。这使他在蔑视副总的同时,对她也产生了几分惋惜与心痛,说了些善意的慰劝与提醒。车到她家楼下时,见她依旧有些摇摇晃晃,便请司机稍等,扶着她上了三楼,直到她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才离去。 岂料,此事不知怎么会被副总知道,将他找去,恶狠狠地训斥他,要他只管工作,别管她人的私生活,更不要借酒引诱,趁火打劫。他万万没想到对市场认识上的分歧,竟会引出那么复杂的外枝,且又是这种难以理清的敏感私人生活。面对主宰他生存与否大权的顶头上司,在申辩无效之下,只好向总经理反映。可反映的结果如泥牛人海——有去无回。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副总借市场进入销售淡季,销量上不去而不断给他施加的压力,而他只能忍受更加拼命工作。 前些天,正在安排新年度销售计划的他,突然被副总一个电话唤去。告诉他,明年计划中必须把B省列入首要开发的行销区域。他没忘记今年盲目开发A省的结果,本着为公司利益着想,提醒副总要慎重选择新的市场点,因为A省是个很好的实例存在。他会关注B省市场,注意收集讯息资料,一旦时机成熟就会进入B省。但副总认为市场是靠培养的,当你认为它成熟时,也许竞争对手早已先人为主了。鉴于A省的教训,他不得不最后表明,如果是公司决策,他服从,并且会全力以赴。可第二天副总又将他招去,一反常态地告诉他,为慎重起见,要亲自去B省几个主要城市考察一番,然后再作出进入B省的时间表。他认为副总采纳了他的意见,很高兴。不料,副总随即告诉他,要他安排下属那个女主管与己一起同行时,他终于从副总貌似严肃的神情里,看到了他骨子里面的念头,便推说那位女主管正在筹划新春大型客户联谊会,很重要,他会另外安排懂外语的人随同。可副总脸一沉,指名道姓就要女主管,请他服从,女主管的工作安排他人接手。望着眼前这位花花公子般的副总,他十分厌恶地用英语说了一句事后很后悔的话:你为什么非要到中国来找女人。副总听罢,指着门,咬牙切齿地让他出去。 那天正好是周末,本来他想请副总下班后打网球去,以缓解一下那句话造成的紧张关系,可内心深处又极不愿意。矛盾之中,便舍却了。晚上回家跟妻一说,妻也说他多管闲事,服从就是了,管别人出差去干嘛? 借着今天心情好,上班路上他决定下午抽空找副总汇报修订好的年度计划,然后邀请他明天晚上打保龄球去,缓解一下紧张的关系。可没想到一上班,总经理秘书就来电话说总经理找他,他以为还是为年度销售计划,便带上修订好的计划本上楼去。 一进门,他见总经理关上门,请他坐在与客人谈话的沙发上,便觉得有些奇怪。总经理含笑着从他加盟公司说起,一直说到前些日子的年度销量总结,大大地表扬了一番,说他在公司成长很快,能力很强,然后话锋一转,说他当初与公司签订的合同还有几天就要满了,考虑到公司目前市场发展比较缓慢,而他正是发展的黄金时期,所以不想耽误他的大好前程。 他什么都明白了。尽管他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望着总经理递过来的“终止合同”通知,他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用了。他有些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沉重地向门外走去。心里却在想,该如何向妻子解释这一切呢?不经意中,他又低头看见了自己所系的那根紫色“金利来”领带,不禁苦笑一声:金利来…… 无奈:好心未必有好报 采购部经理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是肥缺。 何先生出任这家庞大的房地产公司采购部经理那天,恰遇他的前任来公司为一笔未了结的费用与公司总经理交涉。当他得知何先生是他新来的接班人时,十分友好地递给他一支香烟,然后在替他点火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但愿半年以后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如果说,当初这位何先生对前任留下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么眼下他算是真正明白了个中的深刻含义。因为今天,当他昂首跨出这幢装潢相当气派的二十二层高的写字楼时,差三天就满半年了。 别看这家公司的外方老板号称家产超过一亿美金,可何先生感觉似乎老板的钱比他银行里的存款还少。无论花什么钱都会斤斤计较反复询价,甚至连买公司管理员工用的圆珠笔,老板都要讲究价廉物美,有时可以因为便宜五分钱一支而让何先生反复检查。至于在采购大宗建筑材料时,老板更是表现得出乎异常的关注。一般来说,没有五家供货商报价,老板是根本不予考虑决策拍板的。难怪何先生上任不到两个月就发现自己这个采购部经理其实就像“丫头脖子上的钥匙,当家不作主”。你越是认为某某公司供货及时、质量好、价格优惠而竭力推荐,老板就越发不予考虑。好像在他眼里,凡是热情推荐,背后总会有些枝枝节节的关联,甚至与行贿受贿挂起钩来。这位总经理每当与何先生他们采购部商讨采购大宗建材时,总要不停顿地自吹一番自己是如何熟悉中国市场,熟悉中国建材行业,并且跟这些行业的老板们的关系如何亲切友好,无话不谈,就像一家人似的。有时还半真半假地警告所有采购部门同仁:“目前贵国正在反腐败,抓廉政,你们可千万注意,不要让人当作典型。”最后便来句国语或广东话幽它一默。好在何先生明白了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任何老板都寄希望自己的最少的投入赢取最多的利润,更不希望有人吃里扒外。因此,何先生认为只要自己坐得正、走得直,老板是不会没事找事的。 上任两个月之后,何先生接受了一个采购一批价值90余万元建筑用木材的任务。对此,老板再三关照要把好价格关,并且将几家跟他们合作过的木材供应商名单交给了他,希望他比较一下再决定。如果其他供应商能提供更优惠的价格,也可以考虑。 这是何先生第一次接受大宗采购任务,故极为谨慎小心。几家客户闻讯,纷纷上门开列价格,都表示他们是老客户,多年合作,绝对不会“斩”他们而让何先生难堪。随即便是不停地打呼机约时间让他去木材仓库看货。当然来回总是有轿车接送,吃饭更是“随便吃吃”。晚上的活动也是安排得密不透风,甚至是全方位的服务。有些外地客户干脆邀请何先生去卡拉OK包厢里,在小姐们左右陪伴下洽谈。有的客户则很直接了当地要他的家庭地址,说是要交个朋友,上门来玩玩。何先生自然明白进包房谈生意的主角绝对是那些“服务小姐”,也知道上他家来玩玩的目的,因此就给自己约法三章:不进包房,不入宾馆,绝不透露家庭地址、电话,并且再三解释他是没有决定权的,不必费心。可客户也很懂行地说:“只要有何先生向老板推荐我们,就已经成功一半了。”但他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时刻记住自己是打工仔而不是老板,绝对拒绝任何形式任何内容的馈赠,甚至连一条香烟也不例外,一视同仁地将所有参与竞争的供应商所报的价格、材质、等级、规格、排列出来,不含任何个人意见地上报给了老板,请他拍板。 就在他将竞争者的报价表单上报给老板的第三天晚上,在电影院里意外地遇到了曾一起在江西插队的老同学张某。得知老同学也在做木材生意时,何先生就将公司想采购木材及几家供应商报价的情况给老同学说了一遍。老同学听罢笑道:“这些供应商所提供的都是二手价格,而我们公司是直销黑龙江大兴安岭的木材,绝对一手货,可以便宜约10%。”他一听,当即让老同学按要求提供一份清单由他向总经理提报,保证做成。老同学提出,只要生意做成,他还可以提供2.5%的回扣给个人。何先生听罢,忙说个人回扣莫谈,重要的是他可以非常漂亮地做成这笔生意,为老板节约10万元左右,由此可以赢得老板信任,坐稳采购部经理的位置。老同学继而说,如不要回扣,他可以提供去东北林区考察,费用由他们承担。何先生认为这个主意可以接受,因为验货总要去的,出差费用由对方出,老板肯定会高兴的,便答应了。 果然,老板得到了他新的提报后非常高兴,连说你为公司节约那么多钱,一定给你加薪奖励,然后请他自己安排好时间去东北实地验货、发货,货到上海就付款。为了慎重,老板说要派一位木材行家一起去,费用也要对方负责。这个要求使何先生颇感为难。可老同学决意要帮助他加薪,破例同意付两人的差旅费。何先生万万没想到,老同学的一片好心反而带来了麻烦,况且这位专家是老板的亲信,显然另有其它目的。 东北之行,完全应证了何先生的猜想。那位专家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木材的规格、质量后,重心便开始倾斜,背着何先生和他的老同学不断地打听“真正”的价格以及回扣是否有,是现金还是实物等。好在何先生既没接受现金回扣,也没有接受实物馈赠。返回上海不久,成批的木材按双方签订的协议陆续发运而来,公司方面也遵守承诺,按时付清了所有款项。对此,老板在公司管理会议上表扬了何先生千方百计为公司着想,这次木材交易中为公司节约了10万余元。老板当场发给何先生一个红包。虽然红包并不丰厚,但何先生感觉是沉甸甸的,因为他的确感到要坐稳这个采购部经理的位置是相当的难,尽管是名存实亡的“经理”。 几天以后,何先生正在家看电视、老同学突然登门拜访,畅叙昔日同窗之情,也表各自现状之难处。最后,老同学拿出一支东北野山人参送给何先生,再三表明跟这笔木材生意无关,仅是老同学的一片心意而已。何先生推辞不了,便收下了。 谁知,半个多月后公司召开每月一次管理例会时,老板竟不点名地说公司内有人在进行业务交往时收受客户价格昂贵的礼品,损害公司利益。并且用强硬的口气说,一旦证实,将按公司的管理制度严肃处理。尽管何先生也在会场,但他根本没往自己身上对照,因为他从未接受过什么昂贵的礼物,那支人参跟业务毫不相干。岂料,散会后老板派秘书将他找去;一脸严肃地问他在业务活动中有无违反公司规定的事。何先生不加思索地予以否定,并且申明,如有愿受公司任何处罚。何先生万没想到老板竟会点出那支人参,还说出那支人参本不是从东北带来,而是从上海药房里买的,价格达四千多元。虽然何先生再三说明他跟老同学的关系,说明他斩断了中转,给公司节约了10万多元,如果要拿回扣完全可以做到让老同学每个立方抬高几块钱就行。可老板一口咬定原价完全应该再低些,可他作为采购部主管却没有进一步去洽谈杀价;致使他老同学拿到了好几万的提成奖金,而这支人参正是用这笔奖金购买的。既然是老同学的心意,为何要谎称来自东北的野山参,并且将包装拆除。何先生自然不会知道,那些被他砍掉的中间商是绝对不会白白被“砍“的,正是其中一个中间商向何先生的老板提供了这一切。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至此,何先生既不怨老同学,也不怨提供情报的中间商,而是恨自己为何去向老板提供新客户,为老板节约10余万元。而对老板提出的扣除三个月奖金,行政降级为经理助理的决定,何先生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一个“不”,然后态度强硬地表示,他今天就辞职。 而这一天离他前任所说的“半年”有效期还差三天。 后来,何先生在一个偶然的场合遇到他的前任时,前任告诉他,即便你老同学不送你一支人参,你的任期也未必会超过一年。因为你带去的新客户已经通过交易输入电脑,没有你公司照样可以拿到这个价,除非你能提供价格更低的客户。这便是老板内心的“有效期”。 何先生闻知不寒而栗,反而为自己走出了这幢“奥菲斯”而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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