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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日本男人和一位中国小姐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早晨。 孟晓云身着T恤、牛仔裤,一个五彩的帆布包随意地斜挎在肩上,一脸惬意地一边享用着面包,一边浏览着擦身而过的商店橱窗。 到了一个装潢颇为典雅的大门前,她停住了脚。捋一捋短发,走进了这个古色古香的院落,进了院落西头那幢灰色的小洋楼。 进了小洋楼,她先闪身进入洗手间。把脸凑近那布满一面墙的镜子,确信脸上没有面包屑以后,让一丝微笑嵌在嘴角。她昂着头、挺着胸,走进了铺着印花地毯的大办公室。 四个日本人站起身,彬彬有礼地鞠躬,嘴里用日语嘟噜着欢迎词。孟晓云同样彬彬有礼地鞠躬,说:“谢谢,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介绍完毕后,日本人收起了客套也收起了微笑。一时间,屋里一片沉默。孟晓云刚想开一句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所长山本先生“嗵嗵”走到门边的一张桌子前,说:“这是你的办公桌,开始工作吧。”孟晓云奇怪地望着所长瞬间变得死死板板的脸,不由得微笑也僵在了脸上。她也变得严肃起来说:“请问所长先生我的工作是……” 所长脸上不知为何生出一脸的怒意,好像孟晓云问了一句很不该问的话。他生硬地回答说:“你每天的工作是擦桌子、倒茶、分报纸、接电话,总之为公司做好服务。” 孟晓云被所长的话说糊涂了。她惊异地望望所长,又望望那三个已经是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日本人,说:“很抱歉,山本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是个日文翻译。” 山本所长嘴角含着一丝讥笑。他盯了孟晓云几秒钟,回到他有着高高椅背的所长专座上。从办公桌后冷冷地说:“孟小姐,要做翻译,你的水平还不行。我们公司的要求比合资公司高得多。你现在的水平只能做一个办事员、秘书。” 孟晓云的脸一瞬间气得煞白,她的自尊心被严重伤害了。 半个月前,她是日本一家大合资公司的翻译兼总经理助理。上司的器重和同事的尊重使她有着一份很好的感觉和工作积极性。她进外企纯属偶然。她看到外企的招聘广告,然后闪过一个念头,想试试自己的实力,便报名并参加了考试。一周后她被外企录取,并很快被推荐到日本 M公司。经过两个日本人的面试,她又被顺利录取了。孟晓云并不愿意放弃在合资公司的工作。但是,她又是一个在生活中喜欢接受挑战的女人。很多人渴望进外企而进不去。她既然已有了进外企的资格,为什么不试试这份新的工作?她希望这份新工作会带给她更多新的感受、新的体验和新的刺激。 但没想到作为一个被人羡慕的外企小姐的第一天却是这样开始的。 她的确得到了这份新工作带给她的“新”感受、“新”体会、“新”刺激。 在山本所长冷冷的目光中,她决定接受新的挑战。微笑随即回到了她的脸上。她走到山本所长、所长辅佐、副所长和代表桌旁,拿走了他们的茶杯。几分钟后,四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又依次放到他们桌上。 完成办公室的杂务后,她刚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副所长递来一大堆材料。告诉她公司正在筹备开业典礼,让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来宾名单整理并誊写出来。孟晓云开始工作。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山本所长的声音:“汉字写得不错,继续写。” 中午孟晓云刚打完饭,还没来得及吃,电话铃响了,是东京长途。因为太紧张,孟晓云半天竟没有听懂东京小姐在说什么。她强迫自己镇静,最后才明白对方要发一份传真过来。这下又把她急出一身冷汗。在合资公司,有专门人员处理来往电传。因此,她连传真机怎么拨弄都不懂。屋里的日本人都吃饭去了,没有人能帮她忙。环顾四周空空的大办公室,她一咬牙重新拿起电话。在日本小姐的指点下,她终于把那份传真接过来了。刚接完传真,所长回来了。和电话里的小姐咕噜了一阵,山本过来对她说:“听说刚才让你为难了,对不起。你做得很好。” 上班的第一天,孟晓云得到了日本人两次称赞。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在擦桌、倒茶、接电话、复印、发传真中,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第二个月的第一天,所长从外面回来。接过孟晓云递过来的茶水,慢吞吞地说:“孟小姐,你的试用期结束了。刚才我去外企签了你的聘用合同。从今天起,你是我们公司的正式雇员了。” 仿佛为了奖励她,那天傍晚,山本所长把下午参加一次活动的纪念品四个工艺猫盘送给了她,边说:“我不要这种东西。送给你吧。” 孟晓云接过猫盘说声谢谢,脸上却没有一点点喜悦之色。回家的路上,她把四个猫盘塞进了垃圾桶,嘴里哼了一声说:“你不要,就给我?!”她痛恨日本彬彬有礼的客套下对中国人的居高临下。而办公室里的四个日本人又常常肆无忌惮地带着有色眼镜,在中国的国土上当着孟晓云攻击她的祖国,她觉得无法容忍。 她无法容忍,但尚不能随意爆发。可她在日本人随意评论自己祖国时表现出来的孤傲冷漠,渐渐让日本人感觉出来了。随后发生的一次小小的爆发,让这几个日本人对这个中国女人有了一份敬意。 那天山本让孟晓云向国内某进出口公司约一次会谈。孟晓云拿起电话之前问了一句“谈什么?”山本顿时火了,厉声说:“你别管!你给约时间就行了!”说完似乎还意犹未尽,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中国的秘书怎么样。在日本,秘书的地位是最低的。”孟晓云冷玲地看了山本一眼,不说话。她挂通了电话,说了没几句,就用手捂住话筒,转过脸用日语问山本:“对不起山本先生,对方问谈什么?”山本楞了一下,不情愿地嘟噜了几句。孟晓云把山本的话转译成中文,定下了会谈时间。挂上电话,她站起身,走到山本办公桌前,目光直射着山本说:“我从来没想到过我的地位是高是低,我是个中国人,我知道这种约会中方单位习惯于问什么。”说完冷冷地看了山本一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过了一会儿,山本走到她身边说:“孟小姐,这样很好,我们能在工作中很坦率地交换意见很好。” 从那以后,他们不再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攻击中国了。因为他们发现他们身边的这位外表柔弱的女子有极强的民族自尊心。以后一说到中国不好的地方,他们都要先说一声:“盂小姐,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说中国不好,我们只是就事论事。” 对此,孟晓云私下对朋友说:“也不知为什么,平时我们怨国家这落后那需要改进。但这些话我们自己讲可以,日本人一说我就觉得伤害了我们的民族自尊,我受不了。” 事实上,孟晓云也正以她一点一滴的行为,纠正着身边的日本人对中国人的偏见。也用这些点滴行为向日本人展示着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和能力。 她做了一件让四个日本男人膛目的事。 办公室买了一堆椅子,办公室的几个日本男人正忙着安装。副所长先拿出一把做示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装好一把。看到几个男人忙得汗流浃背,静静站在一边观察的孟晓云说:“让我试试吧。”她认真观察了一下椅子的各个部分,发现了奥秘所在,竟然很快装起了一把又一把椅子。四个男人大为惊讶,纷纷说想不到孟小姐这么灵巧,装的椅子又快又好,比他们强。 “你怎么让人接受你?靠做事。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上做出你的水平来。” 她做着一个秘书兼办事员琐碎的工作。但正是她赋予这些工作以灵气,让周围的日本人渐渐对这个小女子刮目相看。 沏茶。她来之前,日本人的茶杯是乱用的。她来以后了解到有两个日本人肝大,就把每个人的茶杯固定了。日本人很是称道。 分报。每天她把各报通览一遍,然后把有用的新闻划出来,送交所长。与公司业务有关的新闻和信息,她每人复印一份,写上他们的名字,放在他们的办公桌上。 接电话。她专门用一个本,记下每天的电话记录,并附上处理意见。 来往书文。她撰文简约,处理得当。对一些中文书信资料,她翻译的重点突出,观点鲜明,一目了然。 …… 半年多的时间,日本人掂出了这个女人的分量。他们开始重用她,让她出差,参加商务谈判。 进入商场,她很快显示出自己处理事务的应变能力。 有一次日本 M公司给用户生产的材料发生误差。日本人担心发生一场索赔事件,便急急赶往中方厂家。到了外地厂家,孟晓云发现厂方正束手无策。在弄清情况后,中方不分青红皂白要退货,日本人不同意。一时间双方僵持在那里。孟晓云在来之前,已暗暗地向有关专家咨询过,了解到对这批材料采取一些措施不影响使用。于是乘日方谈判代表上洗手间的当儿,她对中方说,这些材料若全部报废,日本人将来会把这些损失打在未来产品的成本里。而作为独家产品,中方厂家不得不购买。你们不如用日方未按合同生产为由向日方提出补偿要求,让日方提供服务。中方厂家对孟晓云的建议很快表示认可。等日方代表从洗手间回来后,问题很快得到解决。 回公司后,日方发电报到东京,详细告之他们在谈判碰壁时,是孟小姐设法使之出现转机。东京方面回电,要好好使用此人,在适当的时机安排她访问日本。 三个月后,访日如期实行。孟晓云来到了日本 M公司总部。在那儿,她受到热情的欢迎,并受到专门的业务培训。公司各部的负责人分别请她吃饭。她也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了解 M公司的历史、业务发展及范围。 回国后,孟晓云的工作更出色。她成为 M公司和中方商务活动的桥梁。 在日本人对她的能力日益欣赏和器重的同时,她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也日渐被发现。 她被所长称为“安静、温柔的孟晓云”。 她又被副所长称为“M公司北京事务所的润滑油”。 可不是? 在这个由四个男人一个女人组成的小社会里,随着四个日本男人对这个女人的认可,四个日本男人之间的矛盾也不再在女人面前掩饰。 四个日本男人经常相互“打架”。因为远离家乡,而八十年代北京文化娱乐较差,一寂寞一烦躁他们就喝酒。日本男人之间争强好胜,互不服气,于是矛盾经常发生在这座灰色的小洋楼里。而孟晓云作为一个秘书,常常非常为难。 有一次副所长喝醉了,见到孟晓云就往房间里拉,孟晓云气恼交加。多亏其他日本人解劝才拉开了他。孟晓云坐在办公室直抹眼泪。次日一早副所长酒醒,跑来向她道歉。非要请她吃饭,说不这样心不安。见日本人左鞠躬右点头的,她除了原谅他的鲁莽又能如何? 正副所长之间积怨颇深,两人常常闹别扭。有一次所长从外面打电话回来让她去车接他,而副所长却不许她去。理由是所长是去干私事,孟晓云是办公室的秘书,不是所长的私人秘书。在这种情况下,孟晓云只好耐心地说:“在我八小时工作内发生的事,我都作为工作处理。”让副所长理解她的处境不要阻拦她。 还有一次所长不在,代表说要开始一项工作。正说着喝得醉醺醺的副所长回来了,一听代表的话操起墙上的喇叭呜噜啦就吹了起来,一个要工作,一个要吹喇叭,少不了又是孟晓云一番解劝才算完事。 渐渐地,日本人开始离不开这个中国女人,甚至连一些缝缝补补的事也找她。 有一次山本所长一弯腰裤缝裂了。他不好意思地一边解嘲说:“中国的食品太好了,人胖得衣裤都小了,一动就撑破。”一边向孟晓云鞠躬请她帮忙。 副所长不幸得了病,非常痛苦和沮丧,因此常常喝酒并闹事。孟晓云很同情他,每次他去看病她都陪着。他有一度处在害怕患病被解雇的忧虑中,多次在盂晓云面前痛哭流涕。孟晓云关心他、劝慰他,深深地赢得了这个日本男人的信赖,以至于他回国治病以后,还不时来电话和她倾谈。 日本人喜欢这个女人,他们开始把自己的关心和友谊送给这个中国女人。 他们不止一次地对她说:“我们都是男人,在家都不干活。平时人前你侍候我们,没人的时候,我们给你倒茶端水都可以。” 进公司三年后,孟晓云怀孕了。所长私人出钱为她租了一辆车,每天接送上下班,一接就是几个月。这中间出现的一次险情,日本人的所做所为更让孟晓云嘘吁不已。 那是在她怀孕三个月的一天。孟晓云正在工作,突然觉得腹部钻心地痛,接着座椅上一片鲜血,很快地毯上也是一片鲜血。她出现了流产征兆。所长抱起她坐上公司的车就上了医院。进了医院,孟晓云已是昏迷状态。医生说要给病人输血。所长知道后卷起袖子就说:“我是 A型血,和孟小姐一样。”医院急需血,但得知山本所长是日本人后劝阻了他,想法搞来了血浆。 在医院全力抢救下,孩子保住了。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在亲朋好友赠送的一大堆食品中,有四束醒目的鲜花,那是办公室的四个日本男人送的。 孟晓云在 M公司待了七年多,跟四任所长和代表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第一位所长山本先生任期满后回国,每逢春节都不忘给孟晓云寄一张贺卡。贺卡的最后还要附上一句对她儿子的问候:“佩武君好吗?” 第二位代表近期得知孟晓云将离开 M公司另谋发展后寄来一封长长的信。信中说:“千万不要想对不起。我们知道你本可以早作出离开公司的决定,但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耽误了你做出决定,给你带来苦恼,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在日本的朋友都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关照。不管你怎样生活,不管你在那儿工作,都不会破坏我们的关系。这一点在日本所有的至今得到你关照的朋友们是共同的。你在日本的朋友们不会忘记你……” 本网刊登的文章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并不代表本网立场。文中的论述和观点,敬请读者注意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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