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福海公司董事长罗忠福之前，记者听到的说法是：寂寞的首富每天正在他卖不出去的别墅里钓鱼。他的别墅可不是一栋、两栋，而是388栋，9种类型，被一片水域环绕的豪华别墅群。在建成几年之后，这个庞大的别墅区在下午3点钟时仍是一片寂静——这里几乎没有正式的住客。一些别墅之间的空地上种着高粱之类的作物。园内的小湖上，一条鱼翻腾而起，扑出一片水花。不过，罗忠福大概是没有时间来钓这条不甘寂寞的鱼了。

　　每天，身着T恤衫的罗忠福都在珠海白藤湖的这个园子里巡游。或是指导员工们打理这个曾是豪华别墅区，现为老人公寓的园子，或是带形形色色的客人参观。不过，这里数年前还只是珠海郊区的一块荒地，后来种下的树现在长得还不够大。在南方猛烈的阳光照耀下，罗忠福的皮肤已被晒得黝黑，连他手下的女职员也概莫例外。如果一个陌生人在园子遇到他，大概绝不会想到这就是曾被美国《福布斯》杂志1994年评为中国首富，并在最新的中国富豪榜上仍给他留有一席之地（第11名）的罗忠福。

　　罗说，他们正在进行一个大项目。他的商界朋友的评价是：罗某人在改革开放初期处处占先机，现在在这个项目上可能要栽跟头。而他告诉我们的是：目前是他在珠海12年来前景最辉煌的时期，也是最困难、面临最大挑战的时期。这给人的感觉是：虽然是在盛夏之中，但这位首富却正在“冬天”里等待“春天”。

　　罗的大项目就是这个5月30日开张，从湖中湖花园别墅改造为颐乐园的老人公寓。几年来，他的几乎全部精力、公司70％以上的净资产、大部分的现金乃至未来希望都放在了这个项目上。如果一切按预想的进行，他有望在几年后重登中国首富的宝座。如果预想中的“暖流”（新的资金）一直不能出现，则福海的“春天”可能会遥遥无期。

　　规划

　　罗忠福的想法并不复杂：

　　这里的近400栋别墅有3800个房间，可供3000多名60岁以上老人居住。入住采用会员制，每个老人在缴纳了20～35万不等的会费之后，可在园内免费获得终身护理服务。此举可为福海集团回笼资金数亿元。而后续的跟进动作则是：以这个老人服务品牌作系列开发，在各地的“长者专卖店”里出售挂牌生产的老人产品。此外，在适当时机将这个项目单独剥离到海外上市。既可将部分资产套现，又可使其余的资产在资本市场上得到更清晰的估价。甚至，利用典当行的融资权力在颐乐园开设机构吸收住客存款，对住客从海外带来的医疗保险与定点医院分成等。他的希望是，2001年后，福海每年的总利润会因此而达到6000万元以上。

　　在几个方面，罗忠福的宏伟规划似乎都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经过一番复杂的审批手续，包括国家民政部副部长的两次亲临考察之后，颐乐园已基本拿到批文。8月份，第一批20多名老人将正式入住。正在寻求向低消费地区“输出老人”的香港、澳门、日本、美国等地的有关组织正与福海洽谈。一个自告奋勇当代理的澳门人在当地的报纸上花190元登了一条小广告，竟有80多人报名。而一个潜在的大客户则来自台湾。在陈水扁上台之后，有强烈大陆情结的台湾老兵既有因厌扁而生的返乡之意，也有担心台湾会成战场之虑。拥有162万会员（其中12％单身）的台湾退役老兵协会已对这个由别墅区阴差阳错地成为世界第二、亚洲第一的老人公寓表示了浓厚兴趣。更凑巧的是，一些老兵正联络海外的老伙计们，准备集体向中央领导人写信，表明反扁反台独意愿。这自然让最喜讲“政治经济学”——政策让我赚钱——的罗忠福大感兴趣。

　　在挂牌生产老人用品方面，福海已与30多家海外厂家达成了初步意向。与电视台合办的“老人频道”也正在筹办之中。

　　依照民政部规定，这类老人服务机构必须将相当比例的收费存入金融机构作保证金。福海这部分资金的理财顾问正是大名鼎鼎的美国高盛公司。显然，在未来赴美上市的过程中，高盛也将是一个重要的角色。

　　等待

　　有着600多员工的福海，其总部目前只有9人，每月工资总额不到2万（但员工有股份），且规定公事消费必须在福海大酒店。这或许是罗氏所说“最困难时期”的一个注脚。将花园别墅改为老人公寓，罗忠福必须再投入3000多万来建造各种配套设施，加上宣传、推广费用。现有的3大利润支柱——典当行、酒店和建材的年利总额不过2000多万，福海的资金压力可想而知。

　　1995年后，福海就没再贷过款。那时的福海，在地产方面全面出击。不仅在珠海建别墅，在上海、成都等地都有旅游房产投资。时逢房地产低潮，地产效益不明显。福海面临资金周转压力，进入困难时期。

　　在为别墅头痛的时候，1997年罗忠福到了美国。那一次，他不仅买回新型建材专利，也看到了那些闲置别墅的出路。还是在飞机上，罗忠福看到海外中文报纸的一条消息说，美国加州一家老人公寓输了一场官司，需赔偿1.2亿美元。报道说，这将把公寓3年的利润都赔进去。这消息让罗大吃一惊——不是为巨额赔偿，而是为公寓每年4000万美元的巨额利润，这只是一个老人公寓啊！在朋友带领下，罗忠福看了一个有400个床位的公寓，算过其收费、开支后，下了将别墅转向的决心。

　　这是一个不易但是必须作出的决定。沉淀了数亿资金的别墅群舍此别无出路。建材项目放缓，澳门的地产低价转让，在澳门的家也没有时间每天都回了。没有人知道，罗忠福的春天什么时候来到。他所知道的是，有许许多多的私营老板们没有熬过自己的冬天。在今年1月国内知名私营老板们汇聚一堂的光彩事业会议上，有95％的参加者连他这个老会员都不认识了。这让人心情并不轻松，但无疑也会让这个曾经的首富自豪——毕竟，他能在冬天熬得更长，并且隐隐嗅到了春天的清新气息。

　　附：

　　罗忠福：贵州人，50岁，珠海福海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珠海政协副主席，总商会会长。

　　福海业务、资产及利润结构：

　　总资产近10亿，净资产7.5亿，总负债1.5亿。负债率18％。

　　业务包括典当行、酒店、建材、颐乐园等。

　　典当行：1988年创办，广东私营第一家，为罗氏起步阶段提供了重要的资金支持。目前年利几百万。

　　酒店：1994年建成，前后9000万投资，位于珠海拱北口岸旁的黄金地带，现承包给香港人经营，年承包款1200万。

　　建材：1997年引进美国“人造大理石”专利，在国内推广，利润与合作厂家分成，至今共有合作厂20多家。年利近1000万。且公司酒店、别墅的建材家私基本由自家制造。

　　颐乐园：原湖中湖花园别墅，1995年建成，共投资5.1亿，有少量别墅售出。现改造为老人公寓。

　　福海集团（原名黔海）1987年10月注册，资本额100万。1991年在前来考察的经济学家厉以宁、刘鸿儒的建议下，将私人公司进行了股份制改造，当时资产评估为4500万元。1992年被批准向社会定向募股，发行5000万股。此后又经配股，股本扩张为1.85亿。现在，罗忠福及其亲属共占福海集团85％的股权。如此算来，罗氏家族的账面净资产约为6亿多。罗氏强调，所有财务数字都经中介机构审计。的确，与许多富豪说不清、道不明的财产相比，罗氏的业务和财富基本是清晰的。这或许也是在1994年美国《福布斯》杂志首次给中国富豪排名时，罗氏能率先上榜并名列第一的因素之一。在《福布斯》1999年的榜上，罗忠福被排在11位，资产估价为1.5亿美元。

　　(原文发表于《南风窗》2000年第9期，总第18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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