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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一号Ｄ”星的蹊跷保单
中国不是入世了吗？一再强调市场竞争的保险业，为什么还不允许客户选择自己中意的保险公司？
本报记者魏璇 ２００２年５月１５日，中国“风云一号Ｄ”卫星在“长征四号乙”运载火箭的推动下顺利升空。在火箭发射前，中国国家气象局向中国航天保险联合体购买了火箭发射和在轨测试保险。然而，这张保单的诞生过程却并未如卫星升空那样顺利。用有关人士的话来说，这件事背后好像开了个“国际玩笑”。 中国气象局“绕道而行” “中国气象局就是为了不再与航天保险联合体打交道，这次才请经纪人介入，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在联合体那里买保险。幸好最终保单没有受到不良影响，还算令人满意。”中国气象局国家卫星气象中心的一位处长说。 据《财经时报》获知，早在去年８月，随着“风云一号Ｄ”气象卫星发射准备的进展，中国气象局就与江泰保险经纪公司签订了保险服务协议，委托江泰公司全权负责保险方面的安排。 为什么不直接找曾经有过合作经验的航天保险联合体，却“绕道而行”呢？面对记者的问题，这位处长直言不讳地表示：“我们对联合体的服务很不满意，不愿意同他们打交道。”更早一些，１９９９年国家气象局发射“风云一号Ｃ星”时，就是向联合体购买的保险。但是后来据知情者说，由于保险费率等原因，双方迟迟谈不拢，直到火箭发射前１０分钟才签订合同。 这位处长说：“我们当时甚至说不行就不买保险了。在这样的态度下，联合体才以２２％的费率承保了这个项目。”但是事后气象局请保险专家研究保单时发现，凡是由于“设计问题、工艺问题以及原材料问题”导致的意外，都作为保单的除外责任了，承保人将不予赔偿。 “卫星发射要是失败，肯定只有上述三个地方出问题。如果这些责任免除，等于价值４０００多万元人民币的保单一钱不值！”谈及往事，处长有些气愤，“所以气象局决定，以后发射卫星要请保险经纪人，并且尽量不和联合体打交道。” 为了寻找合适的保险人并提供完善的保单，江泰保险经纪公司找到了正在寻求开拓内地业务的太平保险公司做主承保人，并与ＩＳＢ（国际航天保险经纪协会）建立联系，寻找国际分保对象。然而，就在中国气象局、太平保险公司和江泰保险经纪公司三方准备签订保险合同时，“有关部门”打来电话阻止了这一进程，并且最终将此保险项目重新拉入航天保险联合体。 “从商业道德的角度上讲，我们觉得这事有些对不住‘江泰’。”这位处长说。 江泰：令人气愤的结果 对于保险经纪公司江泰来说，为“风云一号Ｄ”卫星安排保险是一个重要的项目。这不单因为卫星发射全球瞩目，而且这次是中国保险经纪人第一次介入卫星发射项目，能否令客户满意，将直接影响到江泰公司能否争取到中国气象局计划的其他卫星项目。 “按照国际惯例，每次卫星发射都由经纪人牵头——先给保险公司做演示，然后谈判保单价格。在这个过程中，经纪人要选出一个主承包商，承保一定比例后，再安排其他保险公司分保。”江泰公司负责卫星发射项目的组长陆华总裁告诉《财经时报》。 据陆华介绍，２００１年８月，在江泰公司和中国气象局签订保险服务协议后两个星期，江泰公司同时也向航天保险联合体递交了客户委托书，并于同年１０月２６日在中国气象局专门为联合体举行了技术演示会。人保、太保、平安、华泰和中国再保险等几家公司派员参加。中国气象局还特意请卫星制造厂商的专家回答保险公司的疑问。 “联合体当时并没有提出任何书面问题，只是口头询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陆华回忆说。中国气象局的处长也证实了这个说法。 ２００１年１１月，江泰公司正式向联合体发出询价书，但是没有结果。转眼到了２００２年１月，江泰公司再次询问，仍然没有得到结果。其间，联合体单独致函中国气象局，表示愿意单独与气象局洽谈，而不愿通过经纪公司。“但是中国气象局坚持表示不直接与联合体发生关系，而全权委托江泰公司安排。”陆华透露。 “我们的一位副局长后来直接找到保监会，询问除了联合体，其他保险公司能不能承保卫星发射，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中国气象局告诉《财经时报》。这是在２００２年初。 于是，江泰公司和非联合体成员的“太平保险”以及ＩＳＢ（国际航天保险经纪协会）进行接触，并请中国气象局组织专家于２００２年３月去伦敦路演，向２０多家外国保险公司询问合作意向。 变故突然发生 已经到了２００２年４月下旬，江泰公司和部分外国保险公司开始深入接触，最终确定ＡＩＧ（美国友邦保险公司）为国外主承保人。“我们替客户拿到低于２０％的费率，远低于Ｃ星发射时联合体２２％的要价。”陆华同时强调，“ＩＳＢ为江泰公司和太平保险提供了很多技术方面的支持，保单设计可以说是在他们的帮助下完成的，保障非常全面。” “——我们的卫星不但发射有保险保障，而且还有发射９０天内的营运保险，以及如果由于这９０天的问题导致后９０天出事的保险。所以从气象局的角度来说，对保单比较满意。”处长说。 ２００２年４月底，中国气象局、太平保险和江泰公司三家审定保单并准备签订合同。 但就在这时，变数发生了。中国保监会财产险部有关人士电话通知太平保险、江泰公司以及中国气象局，——“保单不能签”。理由是如果联合体因此而解散，以后遇到诸如载人飞船等重大发射时将无法处理，而且此次发射的卫星有很多“国家机密”不能泄漏。 但是，江泰公司以及《财经时报》后来从有关方面得到的答复几乎是一致的：在国际上，所有国家的载人飞船都是不买保险的。此外，国家规定：“在长征火箭必须发射、外国保险公司不愿分保，而要由航天保险联合体承保的情况下，应明确此项业务是政策性保险业务”。“风云一号Ｄ”卫星属于商业卫星，并不涉“国家机密”范畴。 为了尽快签单，中国气象局特意与保监会方面联系。保监会有关人士表示要兼顾联合体、经纪人、ＩＳＢ以及气象局的利益。最终，保单还是由保险联合体签下，联合体也不向太平以及ＩＳＢ和其他海外保险公司进行分保。保单费率为１７．７％。 “出于种种原因，我们只好提供由ＩＳＢ帮助设计的保单给联合体，一起完成对‘风云一号Ｄ’气象卫星的保险服务。”陆华对记者表示，“假如ＩＳＢ要追究保单的知识产权问题，江泰公司只能向保监会寻求帮助。” 国际承保人表示遗憾 据陆华介绍，实际上，江泰公司和ＩＳＢ以及ＡＩＧ早就卫星分保问题签署协议。此次保单最终交给联合体，致使大家一起违约。“我们等于不声不响地把ＡＩＧ涮了。按原来的协议，ＡＩＧ是国外主承保人。”陆华有些担忧，“我们下次怎么再找国际承保人呢？” 《财经时报》就此事与ＩＳＢ新加坡分公司联络，得到的回复是：“我们理解江泰保险经纪公司的苦衷，但是不理解这个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现在的中国市场。虽然对ＩＳＢ来说，这个保单不是很大，不过我们仍然付出很多努力和劳动。现在只能说很遗憾。”记者问此事会否影响今后继续与中国保险业界就卫星发射保险进行合作的问题，ＩＳＢ没有非常明确答复，只说要“酌情决定”。 《财经时报》最终没有直接采访到ＡＩＧ总部，但据有关人士透露，ＡＩＧ已经表示要派人来华调查此事。 值得关注的是，在原计划为“风云一号Ｄ”提供保险的链条——客户－江泰－太平－ＩＳＢ－国际承保人中，一个重要环节——国内主承保人“太平保险”不愿意接受采访。《财经时报》被该公司市场部拒绝后，辗转找到非水险部（特殊风险部暂时归该部门管理）有关人士。他回答：“事情的经过已经非常能够说明问题。我们公司刚刚来到内地，没有能力与联合体抗衡——我不是从技术角度说这件事。但你应该理解太平保险低调处理这件事情的原因。” 太平保险公司创立于１９２９年，从１９５６年起根据国家对保险业的统一部署，停办国内业务，并以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海外机构的身份专营境外业务。今年４月２８日，太平保险公司北京分公司正式开业。 联合体：结果明摆着 《财经时报》与中国航天保险联合体的牵头公司——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取得联系。有关人士得知来意后有些不快：“事情怎么样是明摆着的——我们不是有统一的新闻稿吗？你们按新闻稿发不就得了？” 当记者表示对这件事的背景存有疑义时，该人士反驳道：“有什么不同看法？不就是江泰公司有看法？江泰公司能够和人保、和联合体抗衡吗？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 在中国保监会，记者同样碰壁。财产险部工作人员一开始表示：有关“风云一号Ｄ星”的保险结果是“令各方满意的”。但是，当记者问到是不是所有卫星发射都必须由联合体承保，以及保监会在此次事件中的角色时，对方生气地说：“这个都是国家规定，有什么问题找新闻处！”就挂断了电话。 中国气象局一位负责卫星保险工作的人士在接受采访时，借《财经时报》提出这样的疑问：“中国不是入世了吗？都走到今天了，一再强调市场竞争的保险业，为什么还不允许客户选择自己中意的保险公司？虽然‘风云一号Ｄ星’的保险安排我们基本满意，但是对这个过程我们保留看法。中国气象局还有‘风云一号’的其他卫星以及‘风云二号’的系列卫星要送上天，到时候该怎么买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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